打甘醋了打甘醋吃啵
打甘——醋了——打甘醋吃啵
酸甜苦辣咸,是为五味。五味之中,咸应该是最重要的,甜应该是最讨喜的,却都当不了老大,让一个“酸”字居了首,不知什么缘故。
自然界植物中自有酸在。“梅子流酸溅齿牙”,这是宋诗里的名句;但是我的家乡没有梅子,代替它的是青杏。杏子在没有成熟的时候,极酸,咬一口叫人浑身打冷战。倘若妇女怀孕忽然馋青杏吃,那好,她要生小子了,“酸儿辣女”嘛。吾乡田野里还有一种野菜,我们叫它“嘟噜酸”,叶狭长而有毛,茎微呈红色,放在嘴里一嚼,酸酸的。有童谣说:
“嘟噜酸,酸嘟噜,他娘养了个秃葫芦。多大咧?会走咧,他娘肚子里又有咧。”
“秃葫芦”指男孩。旧时,男孩理发简单,拿一把剃头刀剃成光头完事,女孩子才会把头发梳成小辫或者“帽缨子”。这个歌谣把“养了个秃葫芦”和野菜“嘟噜酸”联系起来,或许与“酸儿辣女”之说有关。
我查了一下,“嘟噜酸”本来是一种蓼科植物,大概长期生在旱地使它和其他蓼科姐妹长成了完全不同的形状,矮小而猥琐。“酸”是它的味道,至于“嘟噜”,却是一种粗磁器具,大肚、细颈、侈口,布以黑釉,随便用个木塞子一盖,甚至用棒子瓤子一塞,用来盛醋或者酱油。
从醋的来历说,醋或为酒之余。传说杜康的儿子黑塔造酒,把酒糟不经意放在一口缸里用水泡上了。盖好缸后过了二十一天,打开盖子发现那水变得有点甜更有点酸,滋味不错,命名为“醋”。醋从“酉”从“昔”,酉者酒也,昔者二十一日也。
醋的名头很大,过去却是很不值钱的东西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有名曰《四大贱》的顺口溜说:“打甘醋、买咸盐,邮局里寄信、当教员。”醋和盐都是几分钱一斤,邮局里寄信贴上八分钱邮票走遍全国,教师30多块钱工资一个月,都便宜。当然,那时的醋就在大桶里卖,天气热时生了白醭,漂在浮头,老百姓叫它“罩子”,拿打醋的“提”往旁边赶一赶,照卖不误。现在的醋身价是高了,一瓶醋十几元;酒店里桌上摆着用来解酒的镇江香醋装在小药瓶里卖,每支只有10毫升,就算按一元钱卖给你,一斤醋也合五十元,何况不可能是一元一支。那是醋里的贵族啊。
走街串巷的卖醋人不可能卖贵族醋,他们卖的醋便宜得很。也有可能长了“罩子”,却绝不让你看见——他们早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它撇出去了。他们推着装有两个醋桶的小车,站在街头上吆喝:
打甘——醋了(liao)——
声音浑厚悠长。
这里要给许多人纠正一个错白字:“甘醋”许多人写作“干醋”,这是不对的。醋本是液体,怎么能“干”?也不能说它像“干红葡萄酒”一样被去掉了糖分,纯而又纯的酸。好的醋一定是酸中带甜,故名“甘醋”也。不过在许多语境中,“吃醋”另有别解,成了嫉妒的代名词,所以他们剥夺了醋“甘”的美意定语,换上一个中性的字眼——“干”。这不,卖醋的一吆喝,二嫂就提着醋嘟噜出来了。嘎五儿就拿她打趣:
“二嫂子,我看你前天才买的醋,这就吃完了?你可是忒爱吃醋哇!”
二嫂子嘴上也不饶人:
“你个猴崽子嘎五儿,你不吃醋,赶明儿个你娶了媳妇,叫她给你戴一摞绿帽子!”
卖醋的掌柜一边给二嫂朝嘟噜里面灌醋,一面忙里偷闲又是一声吆喝。这回,他的吆喝是一个长声加上一个短句,节奏有了变化:前面悠长,后面急促:
打甘——醋了——打甘醋吃啵!
余为之记谱如下:
十里不同风,五里不同俗。朋友,您那儿卖醋的也是这样吆喝的吗?
豪情唱大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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