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丽唯美的东方情调

□邓勤

日本近代小说家谷崎润一郎是唯美派文学主要代表人物之一，以《刺青》《麒麟》等短篇小说确立文坛地位，曾数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。他受东方传统文化影响很深，尤其向往与喜爱中国文化，曾于年与年两次拜访中国，并与郭沫若、田汉等重要中国作家结交。回国后，谷崎感怀于中国风土人情，深深为之着迷，创作了一批相关的游记、小说和随笔作品。譬如在《秦淮夜》中，他就用细腻生动的笔触，娓娓讲述了自己作为一个日本游客，一天夜里在一个中国导游的带领下，在南京秦淮河畔品尝地道中餐以及买春的经历。

在中国的诗文中，“秦淮河”是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意象。“烟笼寒水月笼沙，夜泊秦淮近酒家”，这是唐人杜牧的秦淮河。“夜幕垂垂地下来时，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……在这薄霭和微漪里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，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？”这是朱自清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。不过谷崎来得不是时候，由于驻军兵丁的骚扰，秦淮河的繁华景致已经荡然无存。虽然谷崎品尝到了“醋溜黄鱼”等美食，却无法在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上坐船赏景听曲。

他只能坐着黄包车，进入愈发暗寂的街路，左折右拐地飞跑着，仿佛稍有不慎，两侧的高墙就会向他们夹击而来。在谷崎的笔下，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日益萧条的秦淮河，就连那些文人骚客念兹在兹的艺伎们，也蜷缩在阴暗的土屋角落里，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。不过，在作者的笔下也有精彩处，就是对那些艺伎的刻画。譬如十八岁的巧儿“浮现在晦涩凝滞的光线中的脸颊圆润丰满，白皙生辉，单薄的鼻翼周围微微透着肉红。尤为美丽的是，比身上的黑缎子还要乌黑光泽的头发；以及诧异般瞪圆的、熠熠闪亮的、似有万般柔情的眸子”。

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最近出版的《异国绮谈》包括“德意志间谍”“玄奘三藏”和“秦淮夜”等六篇文章。谷崎在开篇随笔中观照了日本人在面对“西洋”时微妙暧昧的心态，从在想象中对西洋艺术甚至人种盲目崇拜，到在生活中与西洋人实际交往后幻灭冲突，其间张力颇为有趣；在另外的短文中又将视野转向印度，透过古时僧人玄奘的见闻和自己在现代东京与一位印度人的奇遇，将恒河畔这个与东亚文明极不相似、蕴藏各色宗教和幻术的神奇国度尽数展现，情节奇幻，细节却逼真，让人分不清作者所写究竟是现实还是幻想。

在谷崎的文学世界里，美是衡量一切的标准，美是代替一切，满足精神与肉体的全部需要。谷崎作品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“美”展开，而他的“美”的形态及其展现的方式与众不同，显示其思想和艺术的独特性。在本书中，谷崎以变幻的东西方为参照物，多方借鉴，在行文中不断重新定位本国文化，为文学创作模式寻找新的灵感土壤，最终为读者呈现出一部高度自觉、独具谷崎风格的唯美小品。对当代的中国读者来说，即便现在就生活在这片国土之上，也再难见谷崎笔下那般民国风情，而作者精巧的情节架构和唯美的工笔描写，更使故事具有高度的可读性和美学价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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